野草

异乡人-第五章【连载】

———
“欢迎回来，乌鸦。”
我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，便睁开眼睛。
火光在跳动。
我感受到了温度，但是视野中昏暗无比，也只有那簇火在壁炉里发光发热。
我努力张大眼睛去接纳有限的光线，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。
壁炉的另一边的安乐椅上，坐着一个男人，却看不清他的脸。从黑暗中只能看到他长长的鹰钩鼻和凹凸不平的脸的轮廓。
我背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了。正想开口大喊，忽然发现角落里蹲坐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小女孩儿，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，侧面对着我，正自顾自地摆弄着一堆玩偶。

“又是你……"
我忿忿道。
女孩根本没有反应，但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用干瘪的声音轻轻地笑了两声。
“……你是叫‘异乡人’吗？”我试探着问男人。
“是，我是异乡人。”他拿起烟斗吸了一口，“你并没有被禁锢，为什么不起来走动走动呢？”
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双脚。的确，第一次看到他时我被固定在椅子上，虽然这次也是在相同的椅子上“苏醒”，但是身上没有被捆住。
我不敢贸然接近异乡人。

“上次你对我做了什么？”我大声问他。
异乡人又不紧不慢地抬起那只拿着烟斗的手，递到嘴边。
“我杀了你，但是我又救了你，孩子。”

我皱着眉头正琢磨他的话的意思，异乡人又开口说一了一句。
“杀死明天你看到的第一个人。”
———
梦醒。
我发现自己居然在电视前的沙发上睡了一整晚，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，灯一直开着，看不出外面的天空到底是什么颜色，唯独墙上挂歪了的时钟告诉我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。
我很想开门出去走走，但是又想起安德鲁昨天跟我说过不要到外头去，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我打开电视。
电视似乎在直播什么活动，镜头里很多穿着正装的人在走来走去，而不远处立着一个发言台，背景上似乎写着什么公司的发布会。
“各位观众朋友，现在为您直播的是库伯科技的新产品发布会……”
库伯科技？这不是……
我正有些惊讶，一侧的门突然开了。我吓了一跳，转头去看，是安德鲁，他看上去有些疲惫，整个人都没有昨天精神，或许是没有睡好。
“早上好，乌鸦。你在看新闻啊，我昨天忙活了一晚上，我想最晚明天你的犯罪记录就会被洗白了。”
“多谢。但是……道森，我希望你能不能还是叫我原来的名字……”
“好。亚当斯，是吧？”
我还想回答安德鲁一句，但是突然有个念头出现在我脑中，霎时，我的表情僵住了。

“杀死明天你看到的第一个人。”

见我话到嘴边便停住了，安德鲁皱皱眉头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———
之后几小时内我一直很纠结。
安德鲁拿了一个椅子坐下，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，然后把屏幕对着我。
“你看，官方刚刚发文，证明ID系统被黑客攻击，所以才会出现你的头像。现在他们怀疑所谓攻击系统的黑客和凶手有关联，已经重新着手调查。也就是说，你现在随便在街上走已经没有问题了。”
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，眼神不时瞟向厨房里的菜刀。
我对于安德鲁半信半疑，对于异乡人更是完全没有信任。但是毕竟是异乡人让我重生在这个世界中，我心中对它的存在怀有两分好奇和八分恐惧，而且它叫我杀掉我今天看到的第一个人——那就是安德鲁了，这对我来说是毫无疑义的，而我现在除了安德鲁之外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。
“亚当斯？”
“啊，我在听。”
“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。”
“可能是没睡好。”
“也是。不过，异乡人有跟你说过什么事情吗？”
又是语塞。
“没说什么……就是……”
“它叫你去杀人吧。”
安德鲁冷哼一声。
“……"
我抿了抿嘴唇。
“你看电视。”他抬起下巴对着电视机指了指。

女主持人刚结束了一段开场词，她看了一眼后台，随后用激昂的的声音说道：“现在，让我们欢迎库伯科技研发公司的首席执行官，艾伦•库伯先生！”
底下的观众群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，还有人大声喊着“艾伦•库伯”的名字。可以看出，这位库伯先生非常受到人们的喜爱。
只见一个栗色头发、穿着很休闲、带着眼镜的男子在欢呼中微笑着走到镜头前。那应该是就是库伯了，他年纪并不大，给人很强的亲切感。
库伯示意全场安静，随后清了清嗓子，开始说话。
“女士们先生们，各位早上好，感谢你们参加库伯科技研发公司的发布会，我是艾伦•库伯。”
全场又响起欢呼，而库伯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。
我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安德鲁，他厌恶地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。
“……我们都知道，异乡人的出现无疑对我们的生活会有巨大的颠覆，如果我们能合理地使用异乡人，那我们的时代会提前跨入新的世代。而如何来利用异乡人则是一大难题，但是，库伯科技研发公司已经破解这一难题！我们已经能够制造出可以使人在短时间内实现瞬间移动的装置！”
库伯侧身，几个工作人员将他背后红色的幕布拉掉，显现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半封闭的玻璃制柱形的装置，一旁放了一张桌子，上面堆了几台机器，有人正站在机器前调试。
场下议论声逐渐响了起来，记者们手中相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。
“这是科技的魔法，只要在信号覆盖的地方就能实现传送。现在由我来为大家亲身示范一下。”
说罢，库伯走进装置中，与已经调试完毕的工作人员再次确认了一下，大屏幕上显示出倒计时。
……三……二……
所有人屏息而待，我也握紧了交叉的双手。
安德鲁假装心不在焉，其实眼睛也在偷偷瞟着电视。

一。
库伯的整个身体忽然变得模糊，像是像素方块一样，然后融进空气中消失。
许多人在惊讶中站起身来，环顾四周。
真的能成功吗？我也很怀疑。库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到了可以使用异乡人的力量了吗？

“女士们先生们，我又回来了！”
正当场下乱成一锅粥时，艾伦•库伯的声音在场后响起。摄像机笨拙地转向后方，人们欢呼，无比热烈地为库伯鼓掌。明亮的灯光再次聚焦在他的脸上，此刻，库伯仿佛是带领人们走进新世界的先驱者。

“真是前所未闻……”我喃喃道。
安德鲁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“现在只是在小范围内的，如果将来发展到大范围内的话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。”
“他们居然能够掌握异乡人。”
“不，还没有，但是，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，迟早会这样。”



【待续】